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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枝玉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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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 过年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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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城里的鞭炮声响成一片,除夕夜的味道越来越浓,这股味道不分山东农村还是首都北京,都是浓浓的呛鼻子的硫磺味儿。打小就不理解,为什么要放鞭炮,声音难听,味道难闻,据说每个除夕夜,全国都要炸坏掉很多眼球。文革是半夜生的,庄水生生了儿子高兴,大半夜点上一挂鞭炮吵醒了整个桃花坞的人。那个时候我才九岁,在睡梦里吓得哇哇大哭,我娘在被窝里气得直骂庄水生,接着又骂刚刚出生的小文革。小时候,我还害怕敲锣打鼓,因为毛主席的新指示总在后半夜才能传达到村里,我爹和庄水生他们就要敲锣打鼓,绕着全村传达老人家的最新指示。在我的印象里,不断地制造出声响,想尽办法制造出声响,就是我们的生活。直到我遇见欧阳清如,他安静的就像一股细细的清水,无声地流淌着。欧阳清如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,他从来不会像桃花坞人那样大喊大叫,凡事都能讲出道理来,就连他举着锤子铸剑打铁的时候,都能敲出音乐的节拍来。在我还是懵懂少女的时候,欧阳清如就是文明世界里的一股清风,让我嗅到安静的气息。这股气息一直影响着我,让我觉得文明的基础是安静,而不是声响。

地下室的格子间里十格九空,大家都回家过年了,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“吱吱”作响的铁床上,纠结着要不要去找玉叶。此刻,室外的鞭炮声似乎没有那么让我厌恶,大概是我一个人太孤独了,难道中国人是因为太孤独,才要不停地造出一点声响吗?

纠结归纠结,对于玉叶,我始终狠不下心来,她还是个孩子,我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。玉叶的抱怨也不无道理,我的确是害死我娘的罪魁祸首,只是她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,生生地揭了我心底的伤疤。我答应过我娘,要把玉叶抚养长大成人,既然她还是个孩子、还无法自立,我对我娘的承诺就没有兑现。想到此处,我从铁床上坐起来,穿好棉衣,准备去找玉叶一起过年守岁。

公交车穿过满地狼藉的城市,像都市丛林里的一头孤独的巨兽,在烟花和鞭炮的围剿中蹒跚前行。街上几乎没有闲人,都是燃放鞭炮的男人,在烟花火焰的明灭中,我看到男人们脸上绽放出浅薄的喜悦。公交车上只有我一个人,司机神情木讷,像是恐怖小说里的夜班司机。公交车停靠北师大站,我逃也似冲出来,融进满是硫磺硝烟的除夕夜。在学会思考的很多年来,我一直想不明白,把最重要的节日过得这么肮脏和凌乱,是出于爱,还是恨?

走进北师大校门,我又折返走出来,找到一家开门的小商铺,买了一些干果、肉脯和巧克力糖,最后还要了一瓶桂花陈酒。提着一大包精美吃食,我心里开始想象玉叶开心的样子,这是我们姐俩过得最丰盛的春节。

在楼下,我看到玉叶的宿舍亮着灯,想必她此刻也在期待着姐姐的到来。看管宿舍的阿姨大概是回家过年去了,我直接上四楼,走廊里静悄悄的,玉叶宿舍的门紧闭着,我敲了好一阵子,里面没有一点动静。我猜玉叶还在生我的气,我用极缓和的语气说道:“玉叶开门,我知道你在里面,不要生姐姐的气,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,难道你真的忍心让姐姐一个人过年吗?”

一阵沉默之后,宿舍门开,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我面前,这个男人竟是我日思夜想的欧阳清如。世界瞬间凝固,没有了鞭炮声,没有了硫磺味,也没有了我的感知。

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,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金枝,你过来坐下,我们仨一起守岁过年吧。”

我像是被人使了蛊,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意识支配,跟着欧阳清如走到桌子旁边,坐在玉叶的床边上。桌子上摆着很多食物,有烤鸡,有香肠,有炸成金黄色的带鱼段,还有啤酒。欧阳清如倒上一杯啤酒,递到我跟前,我正觉得口干舌燥,嗓子眼发紧,便端起那杯啤酒一饮而尽。最后一口呛到我的气管,我急促地咳嗽起来,啤酒和眼泪混在一起,玉叶急忙塞给我一把手纸。我在想,我这一刻幸亏是坐着,如果是站着的话,肯定会瘫软在地上。我擦干脸上的啤酒和泪水,努力地让自己的脸笑起来,《德伯家的苔丝》那本书里说过,一个善良的人是不会破坏好气氛的。我又喝干一杯啤酒,空腹喝酒的好处就是能让人尽快眩晕,我的感觉好了很多,刚才激荡的情绪像一匹四处乱窜的野马,两杯啤酒喝下肚子,我把野马圈回马圈。

我抓起玉叶的手,笑着说道:“你从来没有一个人过年,姐姐担心你孤单,过来陪你过个年。”

玉叶大概喝了不少酒,脸色绯红,她朝着我挪动一下身体,靠着我更近了。

欧阳清如端起酒杯,脸上还是平静的笑容,他说:“来!我们干一杯,祝福我们的来年一切顺利。”

玉叶撕下一条烤鸡腿递给我:“姐,你先垫吧一点东西,不要光喝酒。”

我接过鸡腿,用我自以为从容的状态啃着。鸡只有两条腿,此前,我从未吃过鸡腿,原来鸡腿这么难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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